赏石当重奇与美

撰文｜吴恭让

1月13日，一方名为《乱云飞渡仍从容》的长江石在成都被资深藏家胡三收入囊中，由此引起不少藏家、奇石爱好者的热议:满画面圈圈乱挽乱绕的石头咋值22万？应当承认，随着全国性集石热日益升温，传统的赏石范围骤然扩大，过去鉴赏奇石的陈规，已经适应不了赏石的客观实际。综合传统的赏石理念与现代审美取向，我以为，奇与美是鉴赏与评价观赏石美学价值抑或是收藏品味的根本条件。因为，我们鉴赏一块观赏石，说到底是看它是否罕见或奇特，是否给人以强烈的美的感受。我觉得，现代赏石，只有紧紧抓住奇与美这两个基本要素中相对突出的某一方面，也就抓住了鉴赏与评价观赏石的本质。

1.《长相思》 黄河石 韩德礼藏石

为了统一称谓，虽然我们对赏石客体改变了名称（过去曾叫奇石、怪石、贡石、水石、寿石，或因产地而取名，近年统称为观赏石）。但集石爱好者或藏石家赏石的着眼点仍然离不开一个奇字，或造型之奇，或画面之奇，或色调之奇，或质地之奇。对于奇，《辞海》上这样解释：奇者，稀罕、怪异、少见、特殊、不同寻常也。我们知道，决定某种东西的价值除付出的劳动量外，其存世的多寡更是基本要素。对收藏品来讲，数量越多，价值越低；数量越少，价值越高。如果是世上少有的绝品或孤品，价值就更不得了。从这个意义上讲，赏石中首要考虑的是奇，也包含它的稀有程度和罕见程度。自古以来，一代又一代的藏石家把观赏石称为奇石是不无道理的。泱泱中华地大物博，不论何种观赏石，都是一种文化的天然载体，都是涉猎天文、地理以及各类艺术、各种知识的神秘天书。所谓观赏石中的奇，正是指它的外观形状，或画面构图、或丰富色彩、或高雅美质给人以强烈的震撼力。这种奇，是一种高水准的、能服众的奇，难以觅得或者可遇不可求，具有令人怦然心动或者久久挥之不巨大魅力。

2.《三星堆祭师》 神农架石 王西才藏石

在赏石藏石中，不少人对奇石的标准把握不够准确。一些石友或因特殊经历对自己的藏石格外偏爱，或因对应了自己的某种情趣寄托容易产生王婆卖瓜的心理，自觉不自觉地降低了奇石的标准。把一些本来就十分平常的石头看成了不得起的“一朵花”，甚至看成了价值连城的至宝。这样就陷入了赏石的误区：对自己的藏石像这像那牵强附会自圆其说，先入为主夸夸其谈自我陶醉，到后来目空一切自高自大。这种狭隘的心理与观念影响了赏石群体的风气，降低了赏石活动的质量，影响了赏石理论与实践向高层次发展。

3.《高山流水》 黄河石 牛成华藏石

鉴赏和评价观赏石的奇，应当包括七个方面的鲜明特点：

一是奇妙。一块上档次的观赏石精品，往往在造型或构图上鬼使神差，具有不可思议的和谐与精妙。我见到的天然奇石《浴女》，翠绿色的石底上由高雅的羊脂玉凸现出肌肤如雪的丰腴裸体，而恰恰在酥胸左右缀有两颗玛瑙般的红樱桃，使观者目瞪口呆叹服大自然造化之妙。兰州韩德礼先生收藏的黄河石《长相思》，也是难得的妙品。黑色的石底上由白色石英展现出长髯飘拂的老翁头像。头像中央，一位妩媚的少女以黑色的投影叠映于老翁头像之中，画面虽为古装人物，却再现了现代电影蒙太奇艺术，令人发出“莫非慈父思娇女，恰似老翁忆旧欢”的由衷感叹，尤其需要指出的是，这种奇妙，是与观赏石的肖形或构图或颜色或质地相一致的和谐的美妙，绝不是大多数观赏者都不能苟同的牵强附会。

4.《乱云飞渡仍从容》长江石 胡三藏石

二是奇丑。“丑到极处便是美”，这话包含着深刻的哲理。丑，本来是令人讨厌的，但丑得令人称奇，恰恰就达到了大美的境界。京剧爱好者对梅兰芳的男扮女装之美固然仰慕倾倒，但对《三岔口》中武丑夜打的丑行动作和精彩表演更是赞不绝口，这说明某些丑得出奇的东西，愈丑愈耐看，愈值得回味。西安王西才收藏的《三星堆祭师》。黑白画面人物奇丑而充满怪异的灵气。

三是奇残。断臂维娜斯之美在于比手拿苹果或者手拿鲜花的维娜斯能给人无穷的想象空间。兰州牛成华先生收藏的《高山流水》就是一块残破到极致的精品。卵石外形不仅丑陋，且从中间向一侧裂开一条缝， 从缝的下端一条白色石纹弯弯而下，这样不成形状的残石一般不会有人青睐，而牛成华把它发现了，一经配座确定观赏位置，才发现山腰深峡流出的一股飞泉。观者不得不叹服发现者独具匠心。可以说，采集奇残的美石，更需要一双独特的艺术眼睛。

5.《力士移山》 神农架石 吴恭让藏石

四是奇乱。张旭、王铎的狂草以乱为奇，有“中国凡高”美誉的石鲁大师其充满个性的画作也是以黑野乱怪见长。石头画面乱不要紧，关键要乱出名堂，乱得有亮点。胡三22万收藏的《乱云飞渡仍从容》，画面当草书文字看是有点乱，也认不清，但细品恰如乱云飞绕，尤其左边那个性化的毛泽东签名手书，合了毛诗、毛体、毛签名三位一体，其《乱云飞渡仍从容》的取名恰到好处。令观者拍案叫绝。胡三慧眼识金，果断收藏。22万价值可以说只升不降。

五是奇绝。奇绝指观赏石数量非常稀少，其文化意蕴又非常奇罕。比如台湾张荣光先生收藏的现存厦门奇石馆的康熙御玩缅甸玉《黄河之水天上来》，不但以天然画面传神，整体图形气势磅礴堪称石中极品。还以数米高数米长、珍贵的玉质质地和离奇的经历使收藏价值剧增。北京李祖佑先生收藏的《多彩人生》是一块多侧面的观赏石，转动不同角度可以清晰地展示出一位女性从少女到少妇、中年、老年的不同风姿，被不少行家誉为体现人生发展不同年龄阶段的人体美术直观模型。又如上海黄俭先生收藏的文字石《寿》，其天然草书笔画圆润流畅，笔锋的遒劲有力、朱砂红字体更透出福寿康龄的盈盈喜气，令人过目不忘。

6.《玉蚌含珠》大滩玛瑙 王西才藏石

六是奇异。即具有与众不同的灵异之处。比如会开花的戈壁蓓蕾石，长头发的人头石，会准确预报天气的气象石，哈口气会测试健康状况的试病石等等。在人们的印象中，石头本是无生命的东西，“要想哑巴说话，除非石头开花”就是形容石头不可能像植物一样会绽放花蕾。可戈壁滩恰有一种石头经过夜晚奇寒奇冻之后，烈日高温下表层分子骤然膨胀破裂，会分泌出一丛丛暗红色球状微粒，有如花蕾绽放。又如有的观赏石对空气中的水分异常敏感，能随时变幻石表颜色给人以某种预告。还有的奇石因富有人体必需的微量元素和磁场，能有效治疗某种疾病等等。这些观赏石诸如此类的特异功能，令人咋舌称奇，当然会受到青睐。

7.《吉羊》 涪江石 吴恭让藏石

七是奇缘。我得石的体会就是:奇石在缘。一个痴心的奇石爱好者，只要执著于苦苦追求必然有奇异的巧合与缘分伴随。我去年夏天应约去神农架野人洞捡到石头。还没到河滩，在下岩坎时抠得一石，模模糊糊有人物，拿到河边一洗顿时目瞪口呆：分明一大汉手举巨石，而且五官俱全。真正应了“爱此一拳石，玲珑出自然。溯源应太古，堕世又何年？”这自古有之的顽石在此地成千地万年，恰恰我偶来一遇而发现，真是感谢上苍，奇石在缘。西安李饶先生收藏《一代伟人》也是一种奇缘。那么多的兰州黄河石藏家没有缘分收藏，唯独匆匆经过兰州的他在一地摊上偶然发现。事后，李饶曾说，毛泽东是人民爱戴的一代伟人，花多少钱收购这方奇石他也愿意。《一代伟人》在昆明世博会奇石展品中果然好评如潮。

8.《秀岭桃花红》渭河石 王西才藏石

上面所述的七个方面的奇不是说某块观赏石必须同时具备这些条件。只要它具有了某一方面的突出特点，就具有了值得鉴赏和收藏的档次和品味。如果它具备的特点愈多，那这块观赏石的各方面价值就越大。

美，是鉴赏观赏石的另一个重要标准。美是指在赏石藏石中给人以色、味、声、触的一种强烈的直觉感受。色，指视觉的色彩图形冲击；味，指嗅觉辨别香臭或有无异味；声，指石头的音质状况以判断石头是否完整有无残破；触指手感触摸或者珈玛仪检测，感觉质地是否细腻、润滑，或者有无放射性。鉴赏一块观赏石美与不美，简要地说，要从色、纹、形、质和意境五个方面去欣赏。色美，是指石头的色彩要让人看了感觉很美。如南京贝芝泉先生收藏的雨花石《绿野仙踪》《秋色妖娆》《早春二月 ，都是不可多得的美石精华。纹美，指石头的花纹、纹路要流畅，富变化。

如黄河中的涡纹石、缠丝玛瑙，雨花石中的环状回旋纹，大理石、岫玉石中的投影山水等，都给人美不可言的强烈感染。形美，指石头的肖形或画面的构图要主题突出，比例适中，一般没有杂质或杂色干扰，一眼即可看出图或形所表达的主题。质美，指观赏石的质地要好，一般说来，石头无残破，硬度越高，质地越细腻、越莹润，手感越光滑，就愈具有收藏档次。意境美，即该观赏石的图形或色质所蕴含的内涵要给人以心悦诚服的启迪或美好的艺术享受。比如广西太古石《秀岭桃花红》、《玉蚌含珠》等，画面耐人久久品读。意境无限深远。令人真正感悟到天然奇石的无限美妙。

9.《西施浣纱》 白龙江石 吴恭让藏石

图片说明：

1.《长相思》 黄河石 韩德礼藏石

2.《三星堆祭师》 神农架石 王西才藏石

3.《高山流水》 黄河石 牛成华藏石

4.《乱云飞渡仍从容》长江石 胡三藏石

5.《力士移山》 神农架石 吴恭让藏石

6.《玉蚌含珠》大滩玛瑙 王西才藏石

7.《吉羊》 涪江石 吴恭让藏石

8.《秀岭桃花红》渭河石 王西才藏石

9.《西施浣纱》 白龙江石 吴恭让藏石

作者简介：

吴恭让，原兰州军区政治部文艺创作室主任，著名奇石收藏家。1987年首次发现酷似中国版图的戈壁肖形石，经新华社定名“中国石”向世界播发，其散文《中国石》发表在人民日报，后被选入全国小学语文课本。

1995年出版石文化专著《漫话黄河石》，2006年出版赏石、藏石指南《点石成金》，在人民日报发表了《论黄河石的美学魅力》，在《收藏》、《石友》发表数十篇赏石论文，大力提倡“神、形、色、质的赏石四要素”，　积极主张“赏石当重奇与美”，大声呼吁藏石务须“注重稀有性，着眼观赏性，富有文化性，把握经济性”的现代藏石价值取向。

1998年被中国首届国际观赏石艺术节组委会评为“百名观赏石名家’，2005年获得甘肃省“奇石收藏、赏石理论突出贡献奖”，2012年获得甘肃省观赏石协会“特殊贡献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