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大石草堂赘言（一）深度解读

05-31

刘大石草堂赘言（一）深度解读

草堂赘言

文·刘大石

一

宾虹先生说，元人写花卉，笔意简劲古厚，于理法极其严密，白阳青藤犹有未逮。冲澹深沉，为元人设色之妙，惟深沉最为不易。

我作意笔花鸟亦有年，知冲淡难，深沉更难，因深沉与花鸟离得太远，犹如西方婚礼祝词中的那句“要一起生活直到死去”。而冲淡深沉，简直是打通任督二脉，达到了天人合一。

如黄老爷子这样的画家，活该生前不好卖出几张。

好在，他留下了大量论画之语，绐后人留下了进入金库的标记。于是，他还说爱石涛“对花作画将人意，画笔传神总是春”句，此是诗，亦是画理。这一句，是馒头，容易上口，不是麦种了。

二

河北老乡司空曙有诗《宝庆寺》云：黄叶前朝寺，无僧寒殿开。池晴龟出曝，松暝鹤飞回。古砌碑横草，阴廊画杂苔。禅宫亦销歇，尘世转堪哀。

每读首句，辄拽我心入古，黄叶前朝寺，每每临此，尤其今时，万象更新，古迹所能见者尤少，所谓“尘世转堪哀”。

善逰者，用心，远非“上车睡觉，下车撒尿”者流。古人讲“逰于艺”，必是用心。

三

傅雷说黄宾虹先生：夫笔墨畦径，至深且奥。约言之，书画同源，法亦相通。先言用笔，笔力之刚柔，用腕之灵活，体态之变化，格局之安排，神采之讲求，衡诸书画，莫不符合。故古人善画者多善书。若以纵横散乱为异，则岂不闻赵文敏“石如飞白木如籀”之说乎？又不闻董思翁作画以奇字草隶之法，树如屈铁、山如画沙之论乎？遒劲处，力透纸背，刻入缣素；柔媚处，一波三折，婀娜多姿；纵逸处，龙腾虎卧，风趋电疾。唯其用笔脱去甜俗，重在骨气，故骤视不悦人目。

于常人，此说玄奥处不易懂，不啻于宾虹先生笔墨，然中国传统就是如此，说不得，还是那句江湖话，“有本事你自己进来！”。而一些当代西方艺术，其走向是愈加感官刺激，动不动就见血见生见死，甚至遮挡一栋楼一座山。

中国传统，是上兵伐谋攻心，下兵攻城的。

四

董桥先生说：我想看的是短文章里的“事”、“识”、“情”。语言太甜则失真、虚假。沉郁的悲情比淡淡的哀愁耐人寻味；哀愁而淡淡不如火辣的愤怒。浅浅的文笔露出发人深思的哲学才好。

年轻时，爱董桥文字，几乎读过了他出版过的书，文字也受过其影响。近些年，渐渐疏离了些，更喜欢那些学问深处意气平的学者文字了。知道了，文章不是文学，文章与文字的关糸，不如与学问人格气格和思维深度维度更近。

老要张狂少要稳，文字亦如人。一旦年齿渐长，见物识理愈多，愈觉治学如游弋，要“渔歌入浦深”，浅尝不过瘾，不慰饥渴，愈不满足于玩物怡情的小情怀了，只是资质学力不逮。然，“心在天山，身老沧州”，也是好的。